高士明:
目前来说这是最有力的挑战和提问。卢杰自己部分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我还是尝试用我的方式回答一下。我们在中国提出“与后殖民说再见”的问题到底是理论上的水到渠成还是作为一种策展策略。首先这个问题不是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我同意艺术家们的看法。也就是说策展不是为了解构策展而是为了解决策展问题,策展是为了影响现实,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策展人内部会存在争执。萨拉教授是从理论角度讨论的,他认为应该再一次见面、应该再出发。我和张颂仁之间也是有差异的,我认为通过这个策展策略,通过这个议题,恰恰可以使我们跟艺术家一起把中国的现实理清。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这是把一个西方的或者一个大范围的东西搬到中国这个小的局部,然后把这个局部放大到世界。这个问题我承认,我们就是把一个大范围的东西拿到局部来检验,没有必要说得那么含混。比如你说老隋所有的作品都跟后殖民有关,也都跟后殖民无关,这个说法我很怀疑,我理解你说的意思,但是表述方式我很怀疑。我个人的观点是我们把全局性的问题拿到局部上进行检验,这是一个机会,使我们可以把中国现在的现实整理清楚。这个现实并不是针对中国有没有殖民或者有没有后殖民。我刚才提了一句,中国的殖民和后殖民可能是交叉在一起的,水乳交融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这个时候很难说清楚是不是原本意义上的后殖民,因为它在这里已经扎根了,这个东西是我们针对现实考察的结果。
从策展策略上来说,就我个人而言,是来自对于现状的一种不满。这种不满既来自于策展界虚假的代表制度,这个代表制度并不像后殖民理论家们讨论的那样“我们总是被表述”,也是对一种被夸张化、表演化的他者现象的不满。某种意义上来说殖民主义从来都是勾连自我殖民,这个自我殖民在国际舞台上成为一个表演项目的时候,成为可以利用资源的时候,可能构成的是一种自我殖民甚至是自我欺骗。
你刚才说的市场问题,一直是我特别感兴趣的话题。我们为什么不能特别学术的讨论市场问题,因为这已经成为了现在的最大现实。前些年如果想看到新的艺术趋向,我们需要去看各种各样的双年展和其他大展。现在我们发现市场本身具有巨大的传导力,不是站在台后而是站在台前。某种意义上拍卖场现在正在成为第一现场,不仅仅是销售的第一市场,而且也成为创作的第一现场。据我所知,亚洲已经有几家是由策展人在做拍卖,而且是有学术质量的拍卖,这种情况下事情变得非常复杂,这个复杂性已经超出了后殖民主义的框架。我们之所以要跟后殖民说再见,首先因为这个框架太粗糙了。它用三位一体的话语,用阶级性、用种族话语讨论他者和自我的问题太粗糙,因为我们有更加细腻的东西在浮现。卢杰强调在今天所有的问题都被转移了,我强调的是今天这个网本身是一个非常不严密的网,它遗漏了大部分值得考察、值得思考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