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鲁炎:
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能否对西方后殖民说再见,完全取决于西方后殖民是否愿意对中国当代艺术说再见。有证据表明西方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殖民,非但没有减弱,而且在逐步加强,几近疯狂。说再见的时间和趋势远远还没有被我们观察到。殖民永远是强势对弱势的殖民,反抗永远是弱势对强势的反抗,这一点从来没有错过。从殖民这一方角度来讲,什么时候殖民,用什么方式殖民,什么时候对殖民方说再见,完全由强势一方说了算。
大家都知道中国90年代以后的当代艺术是严格按照西方后殖民的价值取向发展的,我指的是中国当代艺术主流的价值标准。中国70年代末到80年代的中国当代艺术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和纯粹性。虽然那个时候的中国当代艺术把西方的当代艺术模仿了一遍,但是整体上还是为了本土文化繁荣,当时西方殖民主义还没有建立,中国当代艺术家那时也没有市场和寻求展览的机会,到90年代以后就不一样了。问题在于西方后殖民的价值取向,就是他们所理解的中国当代艺术标准,既社会主义符号化、意识形态和中国艺术家的身份。凡是具有上述特征的中国当代艺术都称为西方后殖民的对象,中国当代艺术则被边缘化。在后殖民语境里中国当代艺术主流价值标准的独立性,包括独立的价值观念和独立的实践都受到了西方后殖民的冲击,在这个方面,我理解这是广州三年展为什么提出“与后殖民说再见”的理由。
我认为西方后殖民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比如说它对中国当代艺术有很大的负面作用,但是它也有一定的积极作用。比如说中国当代艺术在90年代以后的迅猛发展也是完全依靠了西方后殖民力量,所谓西方后殖民在一定意义上是一个双刃剑。所以我认为广州三年展的主题在说对西方后殖民说再见的时候,似乎既对西方后殖民中的问题说再见,同时也是对西方后殖民当中的积极因素说再见。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值得广州三年展策展委员会加以考虑的。
高士明:
西方后殖民这个说法是一个事实。西方后殖民在西方是以反西方和分解西方的态度存在的,也就是是作为非西方话语而存在的一部分。但是的确存在一个问题,在中国这样一个现实里,相当多的人是在接受后殖民话语或者说后殖民话语在中国的登陆某种意义上具有一个暧昧的身份,有两重性。这个双重身份在中国的语境里特别有意思。
萨拉在广东的讲座引用了伯克利大学某教授的一句话“第一世界与第三世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在今天变成了一个现实。某种意义上所谓的西方、非西方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且在中国这样一个语境里面,殖民主义和后殖民主义也是水乳交融的。并不是先有殖民后有后殖民,在中国登录的时候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我们说不清楚到底是殖民还是后殖民,它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