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提出的变化是:当代艺术向生活现实和大众文化的拓展,意味着艺术家改变现代主义的个人化的形式追求,更加看重艺术和他人的交流、和社会的互动。通过互动形成各自不同的特点,也共享各自不同的特点。互动性不仅是艺术跨界的结果,而且意味着艺术人格的改变。即我们不再把自己视为自明、全能的美学革命者,以艺术创造强加于社会,而是以开放的心态,去呈现个人对社会、对历史、对生命、对存在的感受与体验,以期在同时代的观众反应和批评反馈中实现自我追求并对当代文化的历史记录有所贡献。当代艺术对生活现实和大众文化的汲取,不是表徵的认同,而是在展示表徵的过程中,去揭示阻碍个体精神生长的操控性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讲,当代艺术同时指向社会深度和精神深度,只不过这种指向——相对于现代主义而言——不是幽闭的而是开敞的,不是孤立的而是互动的。
对现实生活和流行文化的认知与反省,意味着艺术家对社会和历史的介入、揭示、批判与感悟,标明了艺术的异在性、异质性,亦即先锋性。当代艺术的先锋性不是自以为是的先行者,如康定斯基所描述的精神三角形,引领时代的新潮流,而是立足于、生活于社会现实问题之中,对专制权力、文化工业和惯性意识形态的异化倾向保持警省,以彰显异化的方式揭示异化、以质疑既成文化的方式开创文化之路。如果说1993年“香港后八九中国新艺术展”展现了中国新潮美术运动以来先锋艺术的创作成就,并通过圣保罗双年展和威尼斯双年展将其成功推向国际舞台,那么,十五年之后我们再来看中国当代艺术,最值得关注的乃是与之相关而又有别的后先锋艺术。这里之所谓“后先锋”,不仅是时代的不同,而且有着创作群体和创作意识的差异。在一批具有后先锋创作意识的艺术家走向成熟的时候,及时展示他们的创作成果,乃是国际交往与历史呈现的需要。一方面以中国文化语境的个人表达参予国际艺术交流;另一方面则以其新历史主义创作呈现当代中国人的精神面貌。
如果中国批评家要呈现出独立的艺术意识和批评思想,应该在国际艺坛上推出和研究生成于中国当代历史情境的“后先锋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