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近一个世纪的统治期间,经济、政治、文化,一度陷入衰蔽。南宋画院随南宋灭亡而瓦解,而画家们的心态已今非昔比。起初,士大夫文人大多采取了与统治集团不合作的态度,以遁世求高洁,“览时多评论,白眼视俗物”(倪瓒)。文人画的发达,是其时代的特征。文人画表现在内容和形式上,士人以寄情山水花鸟来表达忧愤与抗议。所推崇之“超逸”、“古意”、“士气”,表现了画风向内心沉潜的深刻。倪瓒说:“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近迂游来城邑,索画者必欲依彼所指授,又欲应时而得,鄙辱怒骂,无所不有,冤矣乎,讵(ju)可责寺人(太监)以不髯(胡须)也!” “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吴镇认为:“画事为士大夫词翰之余,适一时之兴趣。”而不是为皇家之画奴,政治之太监。绘画的目的在于抒发主观意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艺术的自觉,人性的觉醒,观念的进步。
江浙一带是文人画创作的活跃地区,因为那里远离元朝统治中心,反动统治可以强化到令人窒息,但无法强化到心灵与思想,尤其是士人的思想。代表作家元初有钱选、赵孟頫,高克恭,元代后期有黄公望、王蒙、倪赞、吴镇、柯九思、王冕等人,多集中于这一带。
元代文人画以山水花卉为主流,初期北方的李衎、高克恭、江南钱选及赵孟頫等有较大影响。一些怀念宋代的文人如郑思肖、龚开等每每利用绘画寄托感伤与哀怨。元代中、后期文人画家多集中于江浙一带,如黄公望、吴镇、曹知白、朱德润、倪瓒、王蒙、王冕、赵原等人,不少作品中明显地表露了出世隐逸的无奈情绪。
元代的水墨写意画风格别致,特点是将书法归结于画法。提出“书画同源”说,钱选与赵孟頫为湖州地区著名文人。钱选提倡“士气”,赵孟頫早年曾向其请教画学,钱选即以“隶体耳”作答,并说:“画史辨之,即可无翼而飞,不尔便落邪道,愈工愈远。然又有关捩,要得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挠怀。”揭示了文人画与画匠的区别。赵孟頫后来即在《秀石疏竹图》题诗:“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柯九思也总结出:“写竹,干用篆法,枝用草书法,写叶用八分法,或用鲁公撇笔法。”都在强调士大夫工画者必工书,其画法即书法所在的主张,强调绘画与书法的关系。
其实,“书画同源”,其一在强调文人画家作画,要发挥不同于画工的优势,将写书法的功力、运笔,“不重形质,惟观神采”的美学思想,运用在绘画上。其二是说,在源头上,书与画同样用线条造型、象形,同样注重用笔运墨,讲究骨法,讲究神采,讲究气韵,讲究生动,成功的运用笔墨,在传统绘画塑造形象表达情感上可以加强艺术感染力。如此,文人画家的文学修养,诗、书、画的结合,使得中国绘画向着文学意味、诗化境界,追求意境的方向发展,逐渐形成东方特色,在绘画领域阐扬了传统的美学思想,并且出色地表现在元代的山水画与花鸟画的变化与发展上。这是元人的贡献。
元代的山水画家除了成就最著的“元四家”外,钱选、赵孟頫、高克恭,也涉足山水画领域。花鸟画家有钱选、陈琳、王渊、张中等各有成就。以画梅竹著称者有赵孟頫的夫人管仲姬、吴镇、李衎、柯九思、杨维翰、王冕、陈立善等。
钱选,(约1239—1299年以后)字舜举,号玉潭,吴兴人,与赵孟頫等被称为吴兴八俊。南宋末年(景定年间)中进士,入元后不做官,以诗画终其身。擅画人物、花卉及山水。其自题《金碧山水》卷时所透露的心情,在同代画家里有着普遍性:“烟云出没有无间,半在虚空半在山。我亦闲中消日月,幽林深处听潺湲。”其与花鸟画曾师法赵昌,又自有变法,画风清丽,生意浮动,而富装饰味,多表现田园隐居等情趣,如《柴桑翁像》、《秋瓜图》、《山居图》、《浮玉山居图》等山水画。后因为手颤,以及对付诸多仿造者,改作水墨写意花卉。明代鲁王朱檀墓随葬有钱选《白莲图》,钱选题跋言:“余改号……盖赝本甚多,因出新意。”云云。图中表现的清香伴月色的莲花,展现了画风由干丽向清丽转换。《秋芳鸟语图》、《八花图》、《丛菊图》等,多以水墨画就。现存上海博物馆的《浮玉山居图》,绘其隐居(浙江胡州)之境,意趣昂然。墨山翠树,系水墨与青绿结合的杰作。自题“下有幽栖人,啸歌乐经年。”明清以来题跋、著录多多,鉴藏印数百万,甚为罕见。赵孟頫题:“玉湖流水清切闲,中有浮玉之名山,千帆过尽暮天碧,惟有白云时往还。”其画境冲淡静穆,寓巧于拙。